“你们……”
即使捂住了自己的肩膀,湮库巴斯的血液依然是不断从伤口中流失出来,未有任何止住的趋势。
被打飞到了院落边缘的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让格洛文一脚踹上的胸口处,那板甲已然碎裂开,露出了其下的黑色贴身衣物。但也因为这物体破碎时卸下的些许力道,他才得以不至于因为格洛文的一击踢腿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势,不过是吐出两口血以后,便能够恢复过来。
“不可能,不过是区区人类,怎么会……”
看了眼手中触目惊心的赤红颜色,他抬头望了望格洛文,以及持刀伪娘身旁那自己断落在地上的左臂,目光中是惊疑不定的讶异和怒火。
“有什么不可能的?”
阿莱蕾淡然的声音响起,向他做出了回应。我们四人此时已经跟了上去,站在格洛文身边,遥遥同湮库巴斯对峙起来,同时也警惕着不知道为何并没有跟他一同退走,避开格洛文眼下锋芒的薇布瑞汀。
这巨蟒现在还盘身在温雪屋的废墟上,并不张扬,只是自顾自地吐着蛇信子,两眼偶尔看看我们,也未有流露出多少敌意来。
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对它莫名其妙的行为,我心中有些纳闷。
回想之前它似乎是反驳自己并非魔人盟友的那两句话,多种猜想盘踞在我脑海中,可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从作出一个合理的判断来。
在我苦恼之时,阿莱蕾则是继续同湮库巴斯进行着言语上的交锋。
“你们这些人类……怎么能够伤到我?”
湮库巴斯死死地盯着我们,眼中有着暴戾,有着疯狂,只是……
没有做下决心的坚定。
“哈?”阿莱蕾一歪头,“就连我可爱的小老婆都能把你鼻子打歪,怎么我们就伤不到你了?”
……这种把我当作计量单位一样话,我该不该当作夸奖的来听呢?
在我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向阿莱蕾进行着抗议的同时,湮库巴斯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血沫落到地上。
“小老婆?这个叛徒?”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满是不屑,说出了让我有些气恼的话,“就算她实力卑微至此,可好歹有着我们尊贵的血统,你们……嗯?!”
“啊呀,被发现了吗?”
见他忽然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惊愕,阿莱蕾舔了舔嘴唇,“难道你一直没有注意到,我们根本就没有承认过自己是纯种的人类吗?”
“呣……”
“啊,抱歉抱歉,把你忘掉啦。”
她半分诚意都欠乏地冲米娅娜耸了耸肩。在对面,湮库巴斯则是面容有些扭曲地握紧了拳头,似乎是已经完全断定了阿莱蕾姐弟的身份。
“可恶的东西……”
低声呵斥一句后,他猛地抬起头来,绕过了我们,向待在原地划水的巨蟒大吼道:“薇布瑞汀!你怎么还不出手!”
“……”蛇瞳一转,那瞳仁中心的竖线随着眼膜的动作微微张开,随即又缩紧回去,“……祭品。”
“你……”湮库巴斯身子一僵,胸前倏地起伏起来,看起来是真的被气到了。他大口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下来,又愤愤地剖了薇布瑞汀一眼,这才把手往自己怀里伸去。
“……嗯?”
忽然间,他面色一变,右手在胸前衣服内翻来覆去地摸索着,之后甚至顾不得那所谓的优雅,赶忙将衣物掀开少许,低下头去紧张地望了好几眼。
“这……”
“那什么,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愕然地抬起头来,看到格洛文正一脸好奇地拿在手中掂量着的口琴,傻眼般地张了张嘴。
“你……”
“刚才顺手就摸过来了……唔,好像是这么用的?”
将唇靠在口琴边,格洛文随性地吹了两口气,噪音一样的杂乱音节从他嘴边传出,感觉不出任何一丝悦耳的意味来。
“唔,果然我没这种天赋呢……”他说着,转过头来,“呃……小千,你那是什么眼神……?”
“啊……啊啊!没,没什么!”
该、该死……
这间接接吻的行为,真是太容易让我产生一些遐想了……
不过还好,这家伙在这方面也有些迟钝,应该没看出我刚才在想什么……嗯嗯,现在很安全!
“喂,老姐,你来试试?”
瞅了一眼两颊有些绯红的我后,摸不懂女人心的格洛文甩了甩头,把这事放到一边。他轻巧地将口琴扔过来,阿莱蕾则默契十足却也慵懒万分地伸手一接,她端详了这口琴两眼,随后看了看薇布瑞汀的身边,想了想,还是将嘴靠了上去。
“呜呜!老弟啊,你口水还是原本的草莓味,真是太棒了呀!”
“……”面色忽然变为尴尬的格洛文此刻还正跟偷偷摸摸盯着他的我对视着,听到自己姐姐的话,这可怜的孩子似乎是在努力压制住自己身体的冲动,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将阿莱蕾暴打一顿,“我不是让你干这种事情的啊!”
“呜呀——”
“喂,你别吸了,好好找找怎么控制那些魔物的办法啊!”
看到阿莱蕾那一脸春意,吸溜着口水的动作,他忍不住气恼地嚷了一声。
但旋即,他老姐那一双就像是被打扰了好事的眯眯眼看了过来,扬了扬下巴,朝着薇布瑞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啧,真是的……干嘛要操心这种事情了啦?看那边看那边。”
“呃?”
听到她的话,我也不由将头偏转过去。原本巨蟒身下被它保护着的几只魔物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往温雪屋前门栅栏那边看去的话,便能够找到它们被四肢着地的野生生物破坏的痕迹了,视线放远一些,甚至依稀可见那些可怜的孩子们狼狈逃窜的背影。
“你刚才吹那一下之后,它们就都跑掉啦。”阿莱蕾耸耸肩,有些惋惜地解释了一句,“真是的,那只紫纹熊一看就很棒,我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么中意的对象呢,你居然把它放走了,哎……”
……在我提心吊胆警戒身边危险生物的时候,这家伙都在想些什么啊!?
“它们肯定是因为觉得你在旁边浑身难受才跑掉的吧……”
叹了口气后,我忍住内心巨大的心理偏差吐了个槽。
“诶!?难道是因为我吗?”
“只有这个可能了好吧……”
敲了一下自己老姐的额头后,加入到我阵营中来的格洛文还犹不满足地咋舌一句,随即,他又将视线转向了前方整张脸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的湮库巴斯。
“诶,你还没走啊?”
这伪娘剑士跟他姐姐一般舔了舔嘴唇,声音中带着一丝亢奋。
“……哼。”
看到格洛文做好了再次冲锋的准备,失去了最后盟友的湮库巴斯也只是愤愤地啐了一口,他望了望自己落在染血的土壤上的手臂,神情有些阴鸷,有些复杂。
最后,他也未向我们继续动手,随着一阵寒风吹过,这个捂着自己肩膀的魔人如同一缕轻烟般消失在了原地,只是让那凌冽的谷风为我们留下了一句话语:
“我还会回来的……”
你以为你是灰太狼吗……
虽然心中忍不住升腾起这般想法,并感到阵阵无语,但同时,我也发觉到这家伙的腔调中少了一些做作的高雅,那些繁文缛节的东西被他给彻底抛弃掉了,不过……那空余出来的地方,并未成为一片落寞的荒芜,反倒是被一股让我觉得满是阴寒的恶意给塞得满满的,让我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说的是真的。
被自己所轻视的人类给逼退,让身负魔人血脉的人类给打败,甚至留下了一只手臂作为代价,但是……
他没有死。
未曾死去,便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也便有着……将那些平凡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转变为让人为之侧目的现实奇迹的机会——特别是对于这种遭受了莫大的耻辱,并且还有着足够的实力东山再起的人而言。
一念至此,我不由有些后怕。
如果说,这货独臂之后只是改名杨过,顺便跳个崖拐带名奇怪的同伴再来报仇还好,但是……
要是我之前担忧过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跑去联系上了同他一样潜藏在人类社会中来的魔人同类,那又会如何呢?
一个湮库巴斯,加上一只基本只是在划水,除了吸收了一定伤害之外什么都没有做的薇布瑞汀,便能让我们焦头烂额到这般境地,甚至逼得小文文使出了禁忌的招数才能将之击退……
呃,嗯,先不提我们所付出的代价,总之,如果再来个魔人……我们一定会更头疼就是了!
更令人懊恼的是,对于这样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可谓是半点头绪也没有——毕竟,就连阿莱蕾他们伊莫家遍布大陆的情报机构,都未能发觉有魔人跑到人类社会中来的事情,真要防范于未然的话……谁又能在自己还是液体阶段的时候跑去来一套五三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于这个未来可能面临的大敌,我此刻也只能是将自己的训练计划再度提上日程,并在之后的日子中付出更多努力去训练自己了。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魔人了嘛!虽然米娅娜从来没有跟我解释过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情况,可是通过这些日子的适应来判断,她原本必然是极为恐怖,让人类为之恐惧的存在才对。毕竟,我这几日的训练也算不上是多么高强度的练习,但依然能让我变强这么多……毋庸置疑,我不过是通过这种方式唤醒了这身体本能的战斗意识与本能罢了。
那么可想而知,如果我能够进一步发掘了这份宝库,从而掌握住那般凶残的实力……不用太多,也就七八分吧,想必,我也便能够将湮库巴斯再次给揍得满地找牙——嗯!这次就该是完全靠厉害的小千大人自己的实力啦!
可在眼下的话,对于此事,就算想的再多,也是没什么用了。
很快,我就将这事压在脑后,视线转向已经有些没干劲地把蛇头埋在了身子上的巨蟒。
湮库巴斯已经跑掉了,可是这家伙还没走呢……
不过看它这般提不起劲的模样,我在无语之间,也不禁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那个……现在没有祭品了哦,你还要跟我们打吗?”
“……我懒。”
“呃,你还真是……”
明白它话里意思的一瞬间,我发觉薇布瑞汀那本应是冷冰冰的蛇瞳中,居然露出了一丝带着温度的狡黠神情,只觉得天雷阵阵,不由得抹了把冷汗。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太有个性了吧……
不过,反正它也没害得我们中任何人受伤,算得上没结下什么梁子,倒也真没必要去赶尽杀绝。
自一开始便在战略游戏中天下布武的玩家,如非完全不懂事的新手,那便只有按下了‘`’键的娱乐型玩家了——总之,没有我们。
“小千……”
在我遐想之际,身后一个熟悉的叫声呼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是米娅娜。
回过头去,身为我主人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边来,她看看我,又好奇地望了望悠哉悠哉进入休憩状态的薇布瑞汀,神情中有些惊讶,“小千……听得懂这大块头的话?”
“……听得懂?”
我正欲对她展露出的微笑为之一僵,保持着这个呆滞的神情环视一周。不仅是她,阿莱蕾跟格洛文,甚至是老板娘,此刻,都在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难道说,你们……”过得几个呼吸,我才呐呐地开了口,“你们都……听不懂它说话的吗?”
“说话……”格洛文有些古怪的扭过头去,看了眼这巨蟒,“……它不是,只会吼叫的吗?”
“不是啊……”我则是有点镇定不下来了,“它从刚才开始,已经说过很多话了呀,不都很明白的吗……它很懒,只是因为约定才出现在这里,它……”
怎么可能……
看着他们一脸懵逼的神态,我喉间呜咽两声,也是解释不下去了。
只有我能够明白这巨蟒薇布瑞汀的话语,而大家都无法理解?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脑子中有些浆糊,对于这种事情……我可真是半分头绪都没有了。
就算是湮库巴斯那档子破事,也至少可以从他身上改革派的军装找到半分端倪,能在日后得以调查。可是现在在场的人中,这就我一个人能跟湮库巴斯那样,听懂薇布瑞汀的话,并且同它交流……又算的上是什么奇葩事件呀?!
我不禁叹了口气。
好在,多一门语言也不算坏事,也不是什么火烧眉毛十万火急的紧急状况,更何况……
“呣,不只是小千,湮库巴斯也能跟它交流吧?”
在我身边,不还有一位这方面的专家可以随时解惑么?
不过,不等米娅娜好好说完,阿莱蕾就一挥手,让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
“确实是这样呢……”她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思索之间,忽然抬了抬眉。看到她这熟悉的动作,我后背下意识地一凉,“……这么看的话,小千千!”
“呃……啊?”
“说!”她忽然摆出一副搞怪般的恶狠狠表情冲我龇了龇牙,“你是不是背叛了我,跟那个假惺惺的家伙搞到一块去了!”
“你在乱讲什么啊……”
我有些无力的反驳了一句。
“什么乱讲!”她理直气壮地打断了我的话,“所有的技能都存在通过性传播的途径,你绝对是被他勾搭上了,然后……”
阿莱蕾顿了一顿,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是伤感。
“呜呜……我可爱的小千千已经不再纯洁了……”
“你不要污蔑我的清白呀!”
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这家伙的狗嘴中都不可能蹦出什么好话来,更别提象牙了!
“呣……”
“啊啊,我说的是真的呀!”
背后突然被人戳了一下,柔软的手指触感外加那一贯的糯软音调,发觉来者身份的瞬间,我的脸上便只剩下了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
扭过头去,米娅娜正用一种貌似哀伤的眼神望着我,不过……
“呣?”
下次……请务必记得把这小脸上古怪的笑容也换成悲情的可怜模样,再来骗人玩呀!
“……真的呀!请务必一定要相信我啊!”对这显然是赶过来凑热闹的死丫头,我也没什么好气去认真回答了,索性是一把抱在了她身上,按着自己喜欢地蹭了蹭。
啊啊,真是好软啊,主人身上的味道也好香,明明都接触这么久了,但不管怎么想,都依然是最棒呀……
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我,就连嘴边把门的也顺便熏死在了这满是恩爱气息的氛围中,“……我可是主人您的东西呀,怎么会跟那种无趣无聊还跑的比西方记者快一看就要被续掉的家伙有……”
“真的?”
“当然是真……呃……”
等下,我刚才说了什么?
发觉米娅娜的声音忽然高了半个分贝,我不知为何,竟是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小白兔,在潜藏着的饿狼挺身捕食前那一瞬所产生的第六感一样。
“既然小千你都这么说啦,那么……”这丫头用一根手指挑起了我的下巴,让我无从躲闪,只能无助地对着她近乎挑衅般的目光,“……下次,可不准逃、了、哟~”
她的尾音拉的很长,长到……让我回想起了被她跟阿莱蕾联手欺凌的那个漫漫长夜……
望着她奸计得逞的狡黠笑容,心中那夜被她俩摧残得没剩几分的男性自尊终于是竭尽全力向我发出了最后的警告,让我惴惴地后退两步。
“我……我……”
没等我想出什么话来保留下那最后一丝尊严,格洛文大概是看不下去我这毫无招架之力的被欺负情形了,他叹了口气,走到我们中间来:“好了好了,不要欺负小千了啦……”
“切,有异性就把姐姐忘了……”
“哪里有啊……”
在他无奈应付起阿莱蕾的时候,我偷偷从他身后伸出头去,看了眼失去欺负对象后变得百无聊赖起来,开始蹂躏起咕噜噜来的米娅娜,不禁松了口气。
这小子,真是上道!不枉费咱把上衣借给他!
“好了好了,别闹了……呐,这家伙到底怎么处置啊?”
被阿莱蕾折腾得头疼万分后,他眼珠子一转,使出了转移话题的无上秘技。
“它么……”在关乎正事的情况下,阿莱蕾也是挺吃这套的,她看着安静地待在一旁的薇布瑞汀,有些苦恼,“啊啊,说来,它到底是干嘛要过来这边的啊?只是因为那什么约定?”
“有趣。”
“啊?”
听到薇布瑞汀忽然间的话语,阿莱蕾一愣,视线直直往我身上瞟来,“小千千,翻译!”
“……”
好吧,差点忘了这茬了,这里只有我能听懂它说话呢……
不过……
我若有所思地看看又吐了吐蛇信的巨蟒,似乎,这家伙是能够听懂我们对话的呢?
也对,刚才同它交流时,我也是用着一贯的说话方式,如果不是能听懂的话,怕是它也不会对我作出反应才是。
“它好像是在说……因为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所以才过来的……”
“有趣的东西?”阿莱蕾眼睛眨了眨,视线在周围晃了晃,“难道……你也喜欢男性那充满了荷尔蒙气息的汗臭味?”
“不不不,这东西怎么想都只是你的菜而已,请不要以己度人谢谢……”
趁着薇布瑞汀还未反应过来,场面没有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我赶紧是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并向薇布瑞汀露出歉意的表情。
可是……
两眼转过去后,我不禁愣了愣,望着薇布瑞汀似是赞同的吐着蛇信的样子,有些傻眼。
妈蛋,这两货该不会是已经对上电波了吧……
“味道……不错……”
空气中调皮的小精灵们用魔素干扰了小千对声音的接受,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嗯,一点都没有听到!
我黑着脸转过头去,格洛文抽出了净来,两指轻轻拂过刀身,抹去上边会令的它生锈的血迹,米娅娜似乎把咕噜噜折腾得够呛,它这会儿已经跑到老板娘怀里去了,正瑟瑟发抖着缩在那让我羡慕不已的好去处,怕是已经彻底了解当初‘拯救’了它的魔女大人究竟是什么个性子了。
至于阿莱蕾……她正用期待的表情望着我,看到我转身,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呐呐,小千千,我是不是猜的很准……噢噢噢!”
说到一半,她忽然惊叫起来,两眼放光。
这货又在大惊小怪什么啊?
疑惑地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薇布瑞汀不知道脑子里起了什么疙瘩,居然钻到了格洛文之前泡澡的男泉那边去,甚至还面露陶醉之色地扭了扭蛇头,诡异的偏差让我不禁嘴角抽搐起来。
这下子……真是彻底说不清了。
我忽然对我能看懂它的表情,听明白它的话这件事,产生了莫大的懊恼感……
至于现在……
看着阿莱蕾可能是因为发现了一名自己的知音,而手舞足蹈地开始欢呼起来的行为,我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是,把这白痴蛇的话,理解成它觉得硫磺的味道很好算了……
努力将自己跟这两不正常生物分开来的同时,我两三步走到了格洛文身边去。
“呐,小文文。”
“嗯?”他抬起头来,向我微笑着,“有事吗?”
“我想啊……”我砸吧一下嘴唇,斟酌了一下句子,“薇布瑞汀它……哦,就是这巨蟒啦。它对我们,似乎是没什么敌意的样子,干脆我们就别管它了,直接下山去吧。”
虽然这巨蟒八成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但是……呐,没人会喜欢自己一早起来,发现身边躺着一条蛇的,对吧?
特别是这蛇可以把你从头到尾吞下去还不带喘气的时候……
“唔……”
格洛文并未第一时间回答,他将净压回刀鞘,两眼盯着薇布瑞汀舒舒服服在男泉中舔水的动作,过了一小会儿,才扭回头来。
“应该可以的吧。”
伪娘向我微笑着,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我去跟……诶,你干嘛要脱衣、衣服啊……啊?”
没等我说完,这家伙忽然抓住我上衣下摆,然后往上拉起。虽然有些消瘦,但他也是在战阵中锻炼出了一副健硕的身材,腹部不明显但是实打实的八块腹肌向我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在他脱下我的上衣,潇洒晃头的时候,望着他精干的上身,我微微有些脸红。
小文文……他不会来真的吧?
我的天呀,我们不行的啊,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所以就对我……唔,不行,必须赶快打消他的念头!
“来,还你。”
“那个,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啊?”
我愣愣的停住自顾自的说话,还犹不确定地‘啊’了一声。
“呃,小千你想到什么去了,我只是还你衣服呀……”
“啊……喔……”
结果,只有我才是那个胡思乱想的笨蛋吗?
在我有些羞红了脸地接过自己的衣服后,格洛文伸手在额上抹了抹,轻轻笑道:“可能有点汗,抱歉啦。”
“没事的啦,我也出汗了呢,不会有影响的。”
尽可能维护住面色的淡然,我迅速地套上了自己的衣服。但等我脑袋从领口中钻出来后,却忽然发现格洛文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好像还是不行呢,有点用力过头了……”
他捂着自己额头,有些虚弱地喃喃一句,随即,又在我惊愕的表情中,向我感激一笑,“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嗯,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好了。”
“小——”
话音未落,他便倒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的叫声卡在了喉咙中,手足无措了一瞬间,便是赶忙又呼唤起来:“阿莱蕾!主人!快过来啊,小文文他——”
“好啦好啦,听到了的啦。”
一只手拍在了尚且处于混乱中的我的肩膀上,阿莱蕾从我身后走过来,似乎是早就待在这里了。她看着躺倒在地的格洛文,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小文文他……”
“没事的……啊,不用治疗啦。”
“呣?”
看到伸手打断自己治疗法术的阿莱蕾,米娅娜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魔人的能力吗?”将格洛文轻轻抱在怀中,阿莱蕾有些宠溺地碰了碰自己弟弟的脸颊,“虽然这能力很厉害,但是也并非没有代价呀。我弟弟他在穿上女装后的战斗中,一切积累下来的疲乏,都会在脱下衣服的成倍地表现出来,这也是他平常显得那么脆弱的原因呢……而且,如果在战斗中发力过度的话,甚至在还没更衣的时候就会直接发作了呢……这种问题,就算用治疗法术也是解决不了吧?”
“唔……确实呢,咱的治疗术只不过可以刺激人体的潜能,加快恢复而已。”米娅娜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想着第一次见面时,格洛文身上那件破烂的女式衣装,有些疑问,“那小文文当初不是也穿着女装战斗了很久么?那为什么……”
“哎呀,小姐姐你真是太笨了。”
“哈啊?”
脱离了格洛文的掌控后落到地面上的净以一贯的咸湿语调开口说道。
“哈哈,来,吾问你,碾死一只小虫子,跟与魔人相全力搏杀,这两种行为,所耗费的心力,能是一样的吗?”
“呃……”
好吧,我也明白过来了。当初格洛文所经历的,只不过是没做下决心,故而仅仅是从那叛变副官的围困中寻了个空子逃走,以及在森林中因为净的不作为而饿地发晕罢了,归根究底,并未受到多少伤害。
不过……
“说起来……”我眼神有些微妙地蹲下身去,望着躺在地上的净,“当初,是你害的小文文他变成那副凄惨的样子的吧?明明你之前磨牙吮血,相当熟练地样子嘛……”
“啊哈哈,这个,这个……”
“是我吩咐的。”
“呃……”
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口出惊人的阿莱蕾附身将净拾起,挂在腰间。
“为、为什么……”
“因为……”她嘴角勉强拉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我当初,已经想要结束这一切了啊。”
“什么……”
“其实呀。”阿莱蕾抬头,看着已经升到半空的月亮,有些感慨的模样,“那个副官在谋逆,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
深呼吸一口后,她平复了一下语调。
“我瞒住了小文文,并且还配合着那位副官干了些事情而已,甚至他手下的一些人,都是我帮忙塞进去的。”她的神情更显嘲讽,话语中不乏强大的自信心,“不然,以那个蠢猪的智商,就算是有着改革派的帮助,又能够在我眼皮子地下做到这种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场面寂静了一瞬后,我轻轻开口问道。
“因为,我迷茫了呀……”
将格洛文交给老板娘抱着后,她走过来,有些软弱地靠在了我身上。
“除开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命运的绞索在一天天压紧以外,这个国家也是让我觉得越发失望。撒拉逊王的指令被下面的人阴奉阳违,改革派在各地掀起斗争,净是干些让大家过不下去,然后将矛头指向撒拉逊王的勾当,最后甚至还发动了谋反将陛下给控制了起来……真是有趣。”
“明明我们还在拼命抵抗着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兽潮,年轻的士兵离开了家人奔赴战场,挥洒着热血将那些嗜虐的猛兽击退,回到家之后,却又要去面对自己家人因为那些人掀起的动乱,而不知所踪的状况……这两年来,这样的情报,我每天都能看到好几次!”
阿莱蕾的抽气声急促起来,甚至有磨牙的声响在我耳边响起。侧头看着她怒火中烧的模样,我有些担心,也……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为了自己的利益,便将一个个无辜的家庭卷入了残酷,更是毫无道理的政治斗争中去……
打着为了民众的旗号,却恰恰又是他们做出了伤害民众的事情,就为了以此来打击真真切切在维护统治,努力让大家过得更好一些的王权派身上去……
然而,知晓着一切,却又无法对愚昧的大众做出任何事情,宣传真相?他们听不进去;屠杀?除了让改革派的谋划者更加高兴,什么作用也没有……
想要默默维护国家边境的安全,又发现在自己的背后,数不清的钝刀子早就跃跃欲试地等着捅进自己的身体中来……
遇到这种事情……圣人也要怒了呀!
“可是呀,见得多了,慢慢也就麻木了……”阿莱蕾闭上了双眼,睫毛微微颤抖着,但仍在努力回忆,“麻木了,无力了,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想做了。干脆呀,我就想……既然你们那么想要,那么就给你们好了,只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
“……有些对不住他呢。”
强迫自己迅速成长起来的少女,她的视线,落在了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的弟弟身上。
两人是那般相像,同样的金发,同样的碧眼,一般无二的眉弯,以及高挺的鼻梁……外表上最大的差距,竟只体现在那不可言部位之上了。
可就是这般相似的两人……却险些因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落入到那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去。
对于他们的遭遇,我想了又想,也无从评价,只能是留下一声叹息。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因为各种毫无道理的挫折,而泛起死志。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依然坚持到了现在……也许会有人觉得是我足够坚强,又或者是认为我只不过是在说笑,认为哪里有人想要去死……
他们谁又能知道,事实不过是……我只不过还在畏惧着死亡而已呢?
有人问过我,你既然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害怕活着?
可惜的是,问出这般话语的人,却往往不明白,那残酷的现实跟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人身上,让人半分大气也不敢喘的可怖情形。
为什么我们不怕死了呢?很简单呀……因为活着,更让我们害怕了呀!
当一切都万念俱灰,只是单纯地动物似的维持住生命的那一刻到来之时,所残留的唯一不愿死去的念头,便只是……没有理由去死了。
人那总是被人诟病的惯性维持住了自己的生命,不过自这一刻开始,活下去……就已经是跟死亡一般让人恐惧的词汇了。
而如果,现实又再不讲清理地继续压进一步……真当到了这时候,如若还又无人伸出援手来,逼的自己仍然只能如同以往一般,在黑夜中孤寂地啃噬自己的伤口的话……伤口,就该反过来将整个人给啃噬掉了。
没有理由、毫无希望、看不到未来……然后如此,走向终焉。
之前的阿莱蕾,便是这样吧……如果只是单纯地望着生命的倒计时临近,她这般聪慧的家伙,必然是能够寻找到一个出路,释放起自己生命的光和热,最后,写出一个华丽的落幕,演奏出一曲华美的终章来。
可是,假如死神在漫步向前的同时,还悄悄拿走了她身边所有的希望……她也只剩下主动去投入对方的怀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一行人的到来,给了这个主动走往陌路的少女一根可悲可怜可叹,却又珍贵无比的稻草吧。
“说实话,之前收到喜鹊他们给我的,关于你们的消息时,我还真的困惑了一阵呢……”
将我跟米娅娜左拥右抱在怀中的她,终于是露出了洒脱的笑容。
“不过,从眼下看来,我前几天做下的决定,或许……是我这一生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决定了吧。”
“我倒是觉得我当初就不该让主人跟着红毛还有猴子一起过来……”被她舔了一脸,留下一堆口水的我嫌弃道,“真是该让你这家伙早死早超生……”
“哈哈哈,小千千你舍不得的~”
“怎么可能!我马上狠下心带着主人跑路给你看你信不信!”
“哎呀哎呀,下次威胁人之前,先把担忧的眼神藏起来哦~”
“什……可、可恶……”
呜呜呜!我的面瘫大计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呀!
“呣……你们别吵了,咱想睡觉……”
被阿莱蕾抱在另一边的米娅娜拎起豆油,让它舔在阿莱蕾嘴边。
“呜呀!”
但是……这似乎更助长了这**的欲望,在我彻底无语的眼神中,毫无节操的她已经把自己老弟丢在了一边,跟豆油对舔起来。
不过短短几秒钟,豆油就败下阵来,瑟瑟发抖地闭上双眼,任由面前这全年**无障碍的可怕存在舔遍自己的脑袋来。
哎,虽然你克着咕噜噜,但你面前这货,可是克制万物,祖上绝对有人姓麦的神奇存在呀……
“那个……”勉强振作起来后,我重新提议了一遍之前跟小文文说过的话,“虽然有些迟了,不过,我们还是快点下山,回军营中休息吧?”
“那这蛇呢?”
“不用担心啦。”我冲阿莱蕾担保道,“薇布瑞汀它对我们没什么敌意,应该不会攻击我们的。”
“呣,咱只要睡觉就好……小千抱……”
“啊……”
对于我的提议,米娅娜则是不置可否,只是两下挣脱了阿莱蕾的爪子,将豆油塞进她怀中作为补偿,然后便钻到我怀里来了。
好像……我又变成坐骑了呀?
等我抱好靠在胸前开始困觉的米娅娜后,阿莱蕾仍旧叉着腰站在原地,豆油被她丢在了肩膀上,抱着格洛文的老板娘也走了过来,咕噜噜还挂在她胸前的衣襟口。
“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吗?”
“文件一开始我就烧掉了,其他的……这里变成这副样子,也没剩什么了。”
对于阿莱蕾的问题,老板娘轻轻颔首回应道。她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波澜,不过可想而知的,对于这不知道住了多久,经营了多少时间的店铺,她必定是有着深深的感情的……
或许,这也是薇布瑞汀所带给我们唯一的伤害了吧?
“既然这样,那就照小千千说的,出发吧。”阿莱蕾挥挥手,再次意气风发起来的她又恢复了以往指挥别人时候的气质,“不过说起来,小千千你听得懂这蛇的话……还真是厉害呢。”
“哈哈……”
厉害什么呀……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咱也很厉害的,咱知道这事的原因了!”
在我纳闷自己为何有着这种技能的时候,米娅娜忽然睁开了眼睛,翘起了自己的小下巴,“咱刚刚才想起来的,魔人的身体构造跟我们有些不同,耳朵里边也有着一些地方存在很大的差异,应该是因为这个,导致其中有着一些为此而发育出来的部位,才让小千听懂了这大块头的话吧。”
解释完毕后,她露出了一副‘呐呐,快来夸奖咱吧’的表情。
“哦呀,原来如此啊……小娜娜真棒。”
“哼哼~”
虽然得到的是阿莱蕾棒读般的夸奖,可米娅娜依然是开心地哼唧了一声。
我则是望向了薇布瑞汀,它此时已经不再戏水了,而是抬起了蛇头,浮在半空中,看着我们往道路上走去。
“再见。”
“啊……嗯,再见。”我愣了愣后,还是笑着同它点了点头,“不过,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别再随便拆房子了哦,很让人苦恼的。”
“好的。”
挺听话的嘛,这孩子,完全不像那体型一样不讲道理呢。
碎石铺就的道路边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马车的踪迹,温雪屋的招牌还完好无损地挂在门前,可是其内部……已经变成了供一条笨蛇胡闹的游玩场所了。
率先跑出来的我站在门口,山间的寒风吹在我身上,不是很冷,但是我怀中的米娅娜还是缩了缩身子,被我发觉后,我便轻轻侧过身。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月亮刚刚升过一半,算得上是子时已过,而今夜所发生的事情,此刻想来,竟是有些觉得虚幻起来。
不过,这种经历,或许才是在这奇幻世界中冒险时,所会遭遇的正常情况吧?
我视线下落,想要眺望白天所看到的锦绣风景,然而依稀的月光这时只能让我失望了,除去黑洞洞的山间弥散的雾气外,我基本看不到什么东西,极力远眺,也只能看到点滴恍若星光的萤火。
“小千千真是心急呀,跑这么快。”
“没办法嘛,主人想要睡觉,我这个做女仆的自然应该勤快点,早些赶回去找张床呀。”
“那你打得过那些猛兽,而且还能在战斗中让小娜娜睡个安稳咯?”
“呃……”
被赶上来的阿莱蕾这么一问,自觉做不到这些事的我,不禁有些脸红。
“呵呵,好啦,别心急,等下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哟。”不知道为什么,跟老板娘交换了格洛文的她故作神秘地冲我眨了眨眼,“保准吓你一跳……嗯?”
话音未落,她忽然皱起了眉。
“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人。”
“哈啊?”
我回过头去,方才在雾气中氤氲的萤火变亮了许多,不知为何,我心中觉得有些不妙。
可还没等我就内心的警示产生什么念头,那跳跃着的萤火居然是又明亮了些许,隐隐的,有刺破云雾,闪入我们眼中的趋势。
不对,等等……
心下一惊,想到了什么的我仔细望去,待到看清那一块地方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那地方,哪有什么萤火呀,只有一排排穿着板甲,踏着散乱的步伐,顺着山路蜿蜒而至的士兵,以及他们手中跃动的火把!
甚至,在那队伍前方,我还看到了一些有些眼熟的身影——像是,正捂着手臂,跟身边骑马的军官说着话的独臂男。
他少的是一只左臂。
该死的……
兀得,我想起了十数分钟前,湮库巴斯撂下的那句‘我还会回来的’。
……明明别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货……居然是十分钟都嫌长!
没有回去叫人,更没有去对自己进行磨练,他不仅瞒住了阿莱蕾的情报人员,在一丝风声都没有流露出来的情况下,便安排了这么多人马的行动。甚至从时间上判断,这一步棋,他赶在往我们这里袭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一步接着一步,如若浪涛一般将手中底牌一一摆在我们面前,只要有一招没接住,我们便只剩下饮恨落败的下场……
真是,让人,心寒……
火光燃起,人群摩肩接踵地行进,虽未曾说话,然而步伐声喧杂,早已将他们的方位给出卖得干干净净。
兵戈交接,衣甲相撞,飒冷的气息扑面而至;人潮涌动,马蹄未缓,在凌冽中蔓延的恶意,凝聚在了那阵前蓦然回首望来的俊美男子嘴角之间——
——那是铺天盖地般压了过来,不做一丝遮掩,汹涌而至的凛然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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